冬至刚过,窗外的北风便像捎来了西伯利亚的密信,一阵紧过一阵,吹得玻璃窗格微微发颤。
屋子里却截然是另一番天地——一只小太阳取暖器静立在沙发旁,橘红的光芒柔柔地铺开,像盛着一盏液态的、温存的夕照。
年轻的女子蜷在沙发里,脚尖悄悄向那光晕探去,寒意便从骨缝里一丝丝被抽走,换作懒洋洋的暖,让她舒服得几乎喟叹出声。
她的猫,一只毛色丰厚的狸花猫,就卧在她脚边的地毯上,像一团不经意落下却又妥帖极了的阳光。
它半眯着眼,喉咙里发出满足的“咕噜”声,肚皮上的绒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,仿佛也浸透了那暖光。
女子贪恋地向前挪了挪身子,觉得那光线似乎还吝啬了些。
她伸出教,将小太阳那圆盘似的脸轻轻转向自己,一股更集中、更熨帖的热流立刻拥抱了她,将她裹进一个无声的、金色的茧里。
这细微的变动,却惊动了那片“地上的阳光”,猫咪倏地睁开了眼,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暖光下清亮得惊人。
它似乎愣了一秒,旋即明白了——热源的朝向变了,那份毫无保留的、最中心区域的温暖,被“夺”走了。
它没有丝毫犹豫,伸出前爪,注意不是肉垫,而是用那钩着几丝银亮绒毛的、颇具分量的爪子,搭在小太阳的底座边缘,那动作甚至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权威感。
然后,它稳稳地、不容置疑地将那圆盘拨转了回去,让光柱重新笼罩住自己全身。
拨转还不够,它索性用脑袋和身子顶着小太阳的支架,往里拱了拱,直到取暖器几乎要贴上它蓬松的侧腹,才满意地重新伏下。
将脑袋枕在前爪上,尾巴尖悠然一扫,仿佛在圈定最后的疆界,那神情分明在说:“难道我不冷吗?”
女子看得真切,先是一怔,随即一股笑意从心底咕嘟嘟冒上来,直漾到眼角眉梢。
她瞧着猫咪那副理所当然的霸主模样,心里笑骂:“你这小东西,身上披着这么一件浑然天成的厚绒大氅,风霜不侵的,倒来和我这衣衫单薄的人争这点人造的暖意。”
它那一身毛,在光下泛着锦缎般的光泽,厚实得能让最怕冷的人心生羡慕,可它偏偏还要来争,且争得如此理直气壮,如此专注投入。
这场面实在有些滑稽:一人一猫,在这方被寒冬隔绝的温暖岛屿上,竟为了一束光的角度,展开了一场静默而执着的“疆域”争夺。
没有声响,只有小太阳低沉的工作嗡鸣,和窗外隐约的风嚎。
争夺的手段也温和,不过是手指与爪子的轻轻拨弄,像是进行着一场心照不宣的、关于温暖的礼仪性谈判。
女子没有再去转动那取暖器,她看着她的猫在它认定的“最佳位置”上重新盘好,将自己摊成最大面积来接受烘烤,胡须被热风拂得微微颤动,一副心满意足、睥睨天下的模样。
那点被“争夺”的、孩子气似的嗔怪,早已化作了更柔软的温情,这小小的霸道,何尝不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?
它将自己最松弛、最慵懒,甚至最“不讲理”的一面,毫无顾忌地展现在她面前。
她笑着摇摇头,索性也往猫咪那边悄悄挤近了些,距离缩短了,那橘红的光便也慷慨地将她重新纳入怀抱,热流再次漫上脚踝、膝盖,渐渐充盈周身。
而那个毛茸茸的“争暖对手”,此刻就安然睡在她的影子旁,呼吸均匀,身体随着暖意一起微微起伏。
小小的房间里,寒冬被彻底遗忘,空气中浮动着静谧的暖流,时间仿佛也走得慢了,懒了。
只有那一束光,同时照亮了女子垂落的发梢和猫咪金色的脊背,将两个不同的生命,以一种极其朴素的方式联结在一起——分享同一片光,汲取同一份热,在寂静里陪伴,在温暖中相依。
这或许正是生活最本真、最动人的画面:没有宏大的叙事,只有微不足道的细节;没有昂贵的给予,只有触手可及的共享。
所谓岁月静好,有时也不过是,在这样一个需要温暖的下午,有一个生命,愿意(哪怕是霸道地)与你争夺同一盏小太阳,然后又安然地,与你共处在它无言的光辉里。
那光辉照亮了物理上的寒,更映暖了人心深处某个柔软的角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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